第九十九章 蝴蝶的歌

云云裳 / 著投票加入书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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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猛然间,他一袭紫衣宛如张开了一团氤氲的祥光,将她包裹|起来朝颜惊魂未定,小瞳已经松开她,道:“情急之下,恕我冒犯。”左手食指上一滴鲜血,宛如凝在白璧之上。

    他神色淡然,俯身拾起地上的紫蝶。

    那只蝶双翼铺开,已经死去。一点鲜血,在那淡紫的珠光上来回游走,似乎是紫色莲花上一点绯红夜露。

    朝颜被这种诡异之美惊得说不出话来。小瞳看着她,缓缓道:“只有在死亡之时才是最美丽的时刻。天地间一切生命都是如此。

    朝颜心中一动,过了好久才喃喃道:“索爱······”

    小瞳低头看着她,良久才开口:“我是否在哪里见过你?”

    朝颜低头苦笑,看着那弱不禁风的蝴蝶的尸体,疑惑的问:“你想用它们来……”

    小瞳叹息一声,平静的答:“杀人”,随即将手中的蝶尸轻轻托出窗外。

    朝颜猛然回想起那天夜晚在半身白衣人脖子后看到的那道紫光,心中一凛,道:“难道……”

    小瞳微叹道:“风冥蝶齿利如刃,咬破肌肤后立刻吐丝于创口,蝶丝内含剧毒,随血攻心····…只不过伤人者终自伤,它吐丝后也会立即死去。”

    朝颜疑惑的问:“那你的伤——”

    小瞳道:“我是自己刺破手指,引它吐丝而亡,否则冥蝶之毒无药可解。”

    朝颜释然道:“幸好如此。不过刚才的别动又是什么意思呢?”

    小瞳向朝颜走去,目光却一直注视着她身后,道:“这一只不是普通的冥蝶,而是诸蝶之母,能吐出伤人的蝶丝。前几日,我的第一只母蝶无意中遗失了,刚才才重新养成。因为时机重要,所以知道你进来,我也没有停止。只可惜它刚刚出世竟突然攻击于你,我也不得不将它杀死。”

    他语调轻描淡写,朝颜却很是内疚:“让你费尽心力,却被我破坏了……”

    小瞳淡然道:“何必自责。我只是担心它在飞动的时候已经吐丝,怕你躲闪之中,无意撞上。”他一拂衣袖,指着朝颜身后。

    朝颜讶然回头,眼前似乎什么也没有,又似乎浮着一丝秋夜月光。

    小瞳退下一枚青玉指环,略一抬手指环划出一道青光,向那丝月光缓缓飞去。青光从白光中无声无息的穿过,一声脆响,指环锵然落地,已被当中分成了两半。

    那道月光只微微动荡了一下,仿如有水滴迅速游过,又立刻消逝得了无痕迹。

    朝颜脸色微变,道:“这个蝶丝,还真是天下无双的利器。”

    小瞳摇头道:“天下无双者,最终是自己的修为不是靠外物可以得来的。”一面用手去打落那道蝶丝。

    “小心!”朝颜情急之下欲去拦他,刚一触到他的手,只觉得奇寒透骨连忙放开了。

    小瞳已经将那道蝶丝拿在手中,道:“忘了告诉你,我手上有这层蚕丝的织物,可以接触蝶丝而不被所伤。否则又如何用它御敌?”

    朝颜看见他手上那层若隐若现的紫光,突然想起当天在甲板上他袖底也曾闪过这样的光泽:“当初你撕裂倭寇头颅、挡开庄易一箭是否用的就是这种蝶丝?”

    小瞳道:“正是。”

    即便是和索爱一模一样,性格却是大相径庭,朝颜感叹:“随手之间,已取走数十人性命挡落庄易的玄铁箭古时神兵无过于此。只是不知这蝶丝叫做什么名字?”

    小瞳凝视着手中蝶丝,流动的寒光把他苍白纤细的手指照得几乎透明道:“尘音。”他抬头一笑道:“难道朝颜小姐听不到吗?蝴蝶是有歌声的。”

    朝颜被他的幽丽的笑容一怔,见那眼角冰蓝色的泪痣在紫光中闪烁竟看得痴了。她忽然记起初遇的那刻,她蛮横无理的要收他做妃,逼得他就范。如今时过境迁,仿佛隔了好几世纪的事。而那个在幽暗的深巷紧抓住她的手,让她不要欺害无辜的时候,还历历在目,怎么转眼就物是人非。

    从小就听嬷嬷说过世上有蜂鸣鸟唱,但是蝴蝶是没有声音的。蝴蝶为了那优雅的舞姿,只能缓缓振翅,于是也就永难出声。

    无言无歌,就是她悠姿自赏的代价。

    小瞳看着她,眸子中又凝起一点笑意:“蝴蝶是有歌声的,只是凡俗之人蔽于声色,所以才听不到。”

    朝颜回忆起方才母蝶在小瞳掌心中敛翼时发出的那种幽咽的弦音,心中一震,随即耸耸肩:“高山流水,为知己者歌。冥蝶得到知己,也可谓死而无憾。”

    小瞳妁徽笑却渐渐冷漠下来,道:“冥蝶生性温和,不经主人役使决不会擅自伤人,又为什么会无缘无故攻击夫人呢?”

    朝颜觉得他的语音有些异样,讶然抬头,正碰上他的目光。

    一阵刺骨的寒气就从他深不可测的双眸中透空而来。

    朝颜茫然的看着他,四周的一切仿佛都不存在了,一种极度荒凉的感觉从心底升起。世界仿佛都在那一瞬间冰封,灭度,又重生过了,而自己却仍在空寂无人的雪原上作无奈的看客。

    她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,突然想到什么,慌忙出声:“其实我这次前来是为了送一张拜贴给你。”

    小瞳猝然合眼,朝颜只觉身上那种沉沉的寒意顿时消散,心中也瞬时归于平静。只听他道:“请转告怀玉公子和南宫盟主,今夜子时之前我一定会下船拜会二位。”

    朝颜看了一下手中的拜贴,道:“可是…···可是殿下还没有打开它小瞳转过身去,冷冷道:“不必了。难道朝颜小姐不知道那上边根本就没有字么?”

    夜雨更急。

    波涛怒涌,海天相连,宛如一幅被劣等画师涂坏了的泼墨山水。海禁的铜锣一声急过一声,还在大海上航行的几条大船也慌忙入港,偌大的码头顿时凌乱不堪。

    南宫爵的房间却十分整洁,整洁到有些空,连一点多余的东西也没有。桌上只一坛酒,已经半干。

    朝颜倚在窗边,微颦秀眉,看着窗外的暴雨,手指划过湿漉漉的窗棱,心里却感概万千。

    怀玉持着酒盏,叹息一声道:“齐州风物繁华,烟花鼎盛,本意今夜遥杨兄同游,赏花踏月,指点风景。不料天不作美,大雨倾盆,一场美事顿成苦差矣。”

    南宫爵淡然道:“与怀玉公子同游之时多矣,何必非在今夜?只愿今夜能找出真凶,为朝颜一洗嫌疑。”

    怀玉道:“不知南宫兄是否也和诸人一样,认为丫头乃是此案第一疑凶?”

    “不是,”南宫爵看了朝颜一眼,摇头道:“朝颜近来真气外泻,内力大损,就是以前,也根本无力完成此案。”

    怀玉笑道:“南宫兄果然好眼力,连丫头那点薄技也了如指掌。”

    南宫爵看着他:“一个人若是身怀绝顶武功,还逃不过在下这双眼睛的。”

    怀玉仰头将杯中的酒饮尽:“那么南宫兄是否怀疑在下?”

    南宫爵摇头道:“怀玉公子若要杀人,不必用那些装神弄鬼的手段。”

    怀玉将酒坛推给他,道:“世事难料。不祥之物,圣人不得已而用之,何况我辈?”

    南宫爵脸色微沉,道:“不管如何,今晚之后船入远海,一月不会靠岸,这是唯一的机会。若凶手真在我们三人中,第三支天祭的预告就会落空。”

    怀玉道:“只怕凶手不在我们三人之中。”

    南宫爵道:“其他的人,岳阶足以应付。”

    怀玉把目光投向窗外:“既然如此,戌时将至,我们都应该下船了。”

    雨夜的齐州港显得阴森而狼狈,狭窄潮湿的街道空无一人,街边密密麻麻的的两层民居门窗紧闭。酒楼、店铺的幌子、灯笼早已收起,连备用的气窗户也用粗大的十字木条牢牢封死。放眼望去,整个城市笼罩在浓黑的雨色之中,宛如一个就要沦陷的堡垒,处处透露出濒死的气息。

    一声凄厉的更声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,一只恶狗似乎受了惊动,发狂般的号叫起来。瞬时一犬吠形,百犬吠声,满城都是犬吠。

    没有想到齐州城的居民竟然养了这么多恶狗。而那些恶狗似乎色厉内荏,凶恶的叫声中隐隐透出些惶恐,到后来居然呜呜咽咽,就像是鬼哭。

    风雨之声席卷而来,很快就将这些犬吠淹没了。

    朝颜不由自主的握住了怀玉的手。

    怀玉抬头看了看死气沉沉的夜空,道:“看来非但是游览风物,就是要求一席避雨之处只怕都不容易。”

    南宫爵站在雨中,冷冷道:“不必,请朝颜到屋檐下避雨,我们就在这里等。”

    不远处出突然现了一盏灯笼。

    红光在风雨中晃晃悠悠,后边跟着一串脚步声。一人粗声喝道:“什么人?”

    透过摇曳的灯光,雨地里站着两个巡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