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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九章【点豆成金】
“……回见啊。”
大小姐交待的任务顺利完成，王六心满意足地与两人告了辞，便慢悠悠地推着一车子大坛小坛上路了，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调子，显然心情不错。
黄村正眼巴巴的跟了出去，站在院门前傻傻地望了许久，直到王六推着板车转个弯看不见了，这才像把魂又捡了回来，一转身又进了杨家。
“娃子，听说那一小坛酱油就能卖半贯铜子呢，真的假的？”
“啊？”黎青山一时有些发懵，“……不晓得啊，价钱是陈小姐给定的，我都不晓得，黄伯你是咋晓得的？”
“老朽刚才不是旁敲侧击的问过王老弟了嘛，你以为我跟他掰活半天是干嘛去了，自然得掰活点有用的东西出来……”黄村正沉默了一会，表情忽然认真起来，“娃子，你再跟老朽说说，那么一小坛酱油——的成本，大概得要多少个铜子？”
“这个……谁晓得啊。”黎青山心不在焉的说道，心里在想着陈若兰定的价钱。如果真像王六说的，一小坛就能卖上半贯铜子，便已经远远超过自己之前跟她约好的底价。这么高的价格他也有些意外，不过管他呢，卖得越高越好，就像陈若兰说的，这对他们双方来说都是双赢的事情。卖的价钱越高，说明市场对酱油的接受度越高，他心里的成就感就越大。
老头急了：“你这娃子，实诚点，你自个儿整的东西，你咋不晓得……快仔细算计算计……”见黎青山还是愣着，黄村正要胁起来，“……算不算？不算我可就拿板鞋了……别以为这板鞋是新的我就舍不得打……”说着提起一只脚作势就要抽出板鞋。
“怕了你了，我琢磨下……”黎青山这才回过神来，警惕地看着这个动不动就要抽鞋的老头，掐着手指开始算起来，“……那些豆子，前前后后，总共花了大概三百多个铜子……黄伯，你晓得的，乡亲们大多是半卖半送的，有的甚至直接送给我，所以说这帐根本算不来，拉倒吧，不算了。”
黄村正哪会这么轻易死心，沉默了片刻又追问道：“娃子，那你大概给估算一下呗，横竖别差得太多就成。老朽可没叫你算得多精，半个铜子都要你说得仔仔细细的，那也没那个必要，别差太多就成。”
这老头，还真是来劲了，我还有一堆事情要做呢，若不是忌惮你那鞋子，才懒得理你。黎青山想了一会儿，无奈的叹了口气，“那我大概说个数吧，估计差不太多，按市价估算，那些豆子……我瞧瞧，怎么也得五六百个铜子吧。这下满意了吧？”
老头顿时眼前一亮，兴奋地吸了吸鼻子，这才问起来：“那这些豆子，你全给酿成酱油了？”
“没呢，倒没全部酿掉。偶尔我早上会蒸一些吃，尤其是有了酱油之后，蒸豆子再加点酱油，就着稀饭吃，还算不错。不过总体来说，吃掉的，应该并不多吧……还有，初期用来试酿的时候，有些豆子发酵没发好，还倒掉一些，下回情况应该能好些吧……”
黄村正脸上的惊奇已经越来越浓。也难怪，他随随便便算了笔帐，发现这酱油他娘的简直是暴利啊。王六在搬运那些大坛小坛的时候，他就偷偷的记下数量。刚才又是追着黎青山，把前前后后的成本都给估算得八-九不离十。五六百个铜子收来的豆子，酿了整整三大坛五小坛酱油，算上先前被陈大小姐带走的那一坛，总共三大坛六小坛。刚才王六说了，一小坛就能卖半贯铜钱，相当于已经收回成本了，剩下的三大坛五小坛可全都是净利润了。大坛的体积大概是小坛的四倍左右——估计还不止吧，暂且先按着四倍算，这样算下来，可是十七坛酱油的净利润，按照王六刚才说的价钱，可折合铜子整整八贯半。
他刚才仔细看过黎青山与陈若兰签订的契约，就算被南北酒铺收去三成佣金用于场地、人工等各种费用，那还是有近六贯的利钱。
六贯啊。
半贯钱的投入，在这娃子手里不晓得怎么一鼓捣，就有六贯的利钱出来，自己居然还天真的想着拿什么公廨田给他种，一想到这里，黄村正就觉得自己的一张老脸火辣辣的烧得厉害，荒唐啊。
老村正越想越惭愧，忍不住重重跺了跺脚，把黎青山又吓了一大跳，以为他又要抽板鞋，连忙闪到一旁，谁晓得黄村正竟转身大步朝外头走去。
黎青山连忙把他叫住：“黄伯，你干啥去？”
“娃子，早上老朽抽了你一顿，是老朽的错，你，你别怨我。”
“当然不怨你，当然不怨你……不是，我说，你还要去哪？”黎青山担心地望着他，这老头，可别想不开啊。
黄村正停下脚步，转过头来：“娃子，若是早几年，老朽身子还硬朗的时候，大不了让你也抽我一顿，咱俩就两不相欠了。”
这个……
黎青山一时有些无语，脑袋一时短路脑补了一下，这画面……太美啊，让人不忍直视……还是不要了，传出去的话，这是面积更大的一团人生污点。
“我说黄伯，千万别……小子我该抽，你抽得好！”
黄村正没有理会他，自顾自的唠叨起来：“错就是错，没啥好遮遮掩掩的。娃子，老朽寻思着家里还有两筐豆子，清明的时候种下的，吃到现在还没吃完——老朽这就回去给你挑过来，虽说豆子便宜，不值得几个钱，可你不是正好用得上吗，当是给你赔罪了。”说着又要转身去挑豆子来。
“不用这么认真吧？”黎青山连忙冲上去横身把他拦下，摸了摸还有些隐隐作痛的屁股，龇着牙道，“黄伯……这不是……屁大点的事儿吗？”
虽然这老头早上刚抽了自己一顿，但自己做的那些事，在不明真相的旁人看来，确实也该抽，算是情有可原。他知道这黄村正在村里向来威望极高，没想到此时居然能这么放得下脸面，也是爽直得可爱，当下就原谅他了。
“屁大点事？”黄村正听他说得好笑，向来严肃的脸上竟也有些笑意，见黎青山态度诚恳，不像在敷衍自己，黄村正这才放弃了马上回家挑豆子来赔罪的想法，“……也罢，也不急在这一时。娃子，你以后需要多少豆子就跟老朽说，老朽这张老脸在村里还值几个钱，我去动员动员，说道说道，保证让乡亲们把豆子都送到你家里来。”
怎么还在豆子上扯不清，黎青山有些意外：“送到我家里头来干啥？”
“你不是要酿酱油吗？”黄村正理所当然的反问他，“送到你家来，当然是给你酿酱油用的啊，难不成还给你小子蒸了吃？”
黎青山额上有些微汗：“费这么大劲，图啥啊？谁家的豆子，在他自己家里就地酿着不就结了？挑来挑去的，也得有地儿放啊。你以为我家是豪宅吗？真是豪宅也不能这么折腾啊！”
“那……这样啊，”黄村正琢磨了一下，又有些想不通了，“……不对啊，那你不还得挨家挨户的跑啊，你刚才不是说，还得三天两头的搅拌什么的，真到那时候，你不还得拎根棍子这家搅了搅那家，村头跑了跑村尾？”
“我吃饱了撑着每家跑啊？”黎青山彻底无语了，想不通这老头这种智商到底是怎么混到村长这个位置的，还一当就是几十年，“……我不会把法子告诉乡亲们，让他们自己搅拌去？”
这下轮到黄村正无语了，他怪物一样的看着黎青山，也不说话，看得黎青山心里直发毛。
老头，你丫可是村长啊，是我在古代碰到的第一个官，虽说官不大，可是……正常点行吗？
村长大人一把抓住黎青山的手，激动得脸都红了，胡子差点没竖起来。
“娃子，你……你是说，你肯把这酿制酱油的法子教给乡亲们？”
黎青山点点头：“对啊，咋了？”怕他不相信，黎青山想了想又补充道：“包括这次卖酱油所得的利钱，也分了，谁家出的豆子多，就多分些，要不我记着那些帐是干嘛啊，我吃饱了撑着呀？”
“娃子，你……老朽替黄蚁村的乡亲们先谢谢你了！”黄村正这才相信黎青山没有瞎说。
“这有啥好值得谢的，就是个酱油罢了，豆子不还是乡亲们出的吗，我就是得空了搅拌搅拌，也没干别的……”黎青山摸着脑袋谦虚起来，“……不过说好了，以后搅拌这事，可别再让我干了。这样吧黄伯，你抽个时间组织一下，把想学的乡亲们全都叫上，找个空地，我一次性讲了，也省得一个个讲，不然的话，肯定讲得我烦死了……”
黄村正一听急了，俯身，抬脚，伸手，脱下板鞋就要抽他。黎青山吓了一跳，触电一样的闪出老远，一脸警惕地望着他。
丫的正常一点不行吗？说得好好的，刚才还替全村人谢我呢，又怎么了？
黄村正戳着他的鼻子大声的骂起来：“你个败家的娃子，这么好的生钱法子，能这般草率吗？还空地？咋不到集市上讲去？到时候人多嘴杂，难保不会把法子给泄露出去……”
他再这么激动下去，只怕下一秒钟就要拨鞋相见，黎青山连忙把自己的嘴巴紧紧闭上，像一只受惊的猫头鹰一样，瞪大了双眼警惕的望着面前的老村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