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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七章【装备升级了】
三条就三条吧，总比一条都没有好。
像往常一样，黎青山又从张二礅的鱼筐里抽了条死鱼出来，顺手接过那把虽谈不上锋利却还算称手的小鱼刀，开膛破肚，三下五除二，很快就把手里的死鱼切成又细又长的小鱼块。
当然，鱼头得给张叔留着，这是惯例。
这些又细又长的小鱼块是用来奖励鸬鹚的。
人类为了让动物帮自己完成特定的一些事情，往往需要对它们进行长期的训练。不同的动物有不同的训练方式，五花八门，不一而足，但几乎所有的训练说穿了核心都是一样的，有一个像框架一样的固定模式。
这个固定模式就是：先引导动物完成预期的动作或行为，然后给它们一定的物质奖励，比如它们爱吃的食物，或是精神奖励，比如爱抚；在它们重复因为某种动作或行为得到奖励后，动物们就会逐渐意识到，主人希望它们这么做，并且这么做对自己是有好处的；一直重复这个过程，它们就会越来越熟练，慢慢的形成牢固的条件反射，将这种行为融进到自己的行为体系中，一旦外界条件达到，马上就会触发此种行为——到这时，训练就算完成了。
野生的鸬鹚要先训练它们不惧怕人，这一点只要多花时间与它们相处就可以。早期要用绳索限制它们飞逃，然后无非是经常在它们面前晃荡、吃饭、刷牙等，让它们适应主人和其他人类的存在，偶尔还可以傻瓜似的跟它们说说话，只要你能忍受它们看着你的奇怪眼神，当然，还要注意别被别的村民看到就行，要不然，只怕怪人又得多出一项指控。考虑到这些家伙都是吃货，给它们喂食可以迅速的建立起深厚的革命友谊。喂食可以遵循人类的三餐时间，但需要注意的是，晚餐这一顿一定要放在天黑之前再进行喂食，这样才能形成夜晚归宿的习性，这一点在早期的时候尤为重要。当它们逐渐适应新环境、从身理到心理上都接受了人为驯养的时候，便可以对它们进行捕食训练。
这些事情非常琐碎，好在黎青山对与动物相关的事情都比较感兴趣，所以虽然那位老鹈匠当时只是简单地给他做过介绍，但他都记得很牢，而且终于在这样奇特的时空下，有了实践的机会。
当然，从理论上来说，鸬鹚越小进行训练越好，可眼下的条件，也只能将就着了。
捕食鱼类是鸬鹚的天性，而人类的目的就是利用这种已经形成的天性，实现让鸬鹚帮助人类捕鱼的目的。捕鱼训练要在鸬鹚饥饿的时候进行，事先在它们颈部的嗉囊绑上一条松紧适中的绳环，然后放到有鱼的池子里，鸬鹚本来就爱吃鱼，再加上饥饿的驱使，自然会去追捕。
等它们捕到所有小鱼上岸后，要把卡到嗉囊里的小鱼逐条转个方向，使鱼头朝外，再顺着脖颈挤出来。挤的时候要拿捏分寸，防止损伤，这一点，经过黎青山的调-教，张二礅已经掌握得相当好。
通常这个时候挤出来的小鱼还活着，黎青山会马上将它们放回池塘中，让它们先回回神，然后等待下一轮追杀。没办法，囊中羞涩，训练的时候，鱼是最大的消耗品。在这个时候，黎青山偶尔会抱歉的一笑，合起手做个拜托的手势，嘴里说一句“太抱歉了，等会儿拜托跑得快点”之类的话。
完成这个步骤之后，黎青山会解开绳环，奖励完成任务的鸬鹚们一些事先切好的小鱼块，再夹杂着喂一些其他的饲料，让它们吃饱之后就放它们去自由活动，然后继续换下一只来练。
如果有大鱼，可以多放几只鸬鹚进去，训练它们集体作战的能力。几只鸬鹚齐心协力将大鱼抬上岸的情形他见过两次，在网络上还找过相关的视频看过无数次，当时只觉得有趣，霸气侧露，现在自己要来训练这个，才知道这事情极不容易，远没有观赏时那么赏心悦目。这也算应了那句话，台上一分钟，台下十年功。
说到张二礅，事情是这样的。有一回这胖子对每天买鱼的黎青山起了好奇，便偷偷跟了去，一路跟到池塘边上。一看到黎青山在弄这些奇奇怪怪却又好像很好玩的事情，张二礅便被撩拨得不行，想也不想就从树后面冲出来，硬是要插一手，“这他娘的太好玩了，青哥，你不让俺也弄弄，俺明天就跟俺爹说，不卖给你鱼了。”
黎青山无奈，只好拉他入伙，前提是，不能与别人谈论关于此事的任何细节。
担心这胖子笨手笨脚坏了自己的好事，黎青山只好把一些注意要点巨细靡遗的都给他说得十分清楚透彻。好在张二礅人虽然胖，手却不笨，图着好玩，慢慢的也就上手了。黎青山刚开始还有些担心，后来就乐见其成了，因为他发现有个小伙伴跟他一起整这些事，至少没那么寂寞，自己也能轻松许多，能腾出更多的时间来想些其他的事情，或者干脆在树下发呆，若是正好碰到两只正在叉叉欧欧的竹节虫，或是类似这一类有趣的事，也能偷个懒什么的。
张二礅虽然也好奇黎青山为什么要做这些奇怪的事情，但是他这人有个天大的好处，只要有的玩，不该问的一句也不问，这点让黎青山很是省心。
当然偶尔也会让黎青山闹点小心。有一回张二礅光让鸬鹚们捕鱼，不给它们东西吃，就让黎青山狠狠的给修理了。
对张二礅来说，相比肉-体上的摧残，更可怕的是精神上的摧残——那天青哥忽然发了疯，走火入魔一样的说了一大堆奇怪的东西，什么条件什么反射什么行为模式，张二礅瞪着一双胖眼张大了嘴巴像听天书一样的如堕五里雾中，只听了一会儿脑袋瓜子就疼得厉害。
“青哥，你咋了……能说点人话吗？俺……俺脑袋疼！”张二礅一副快哭了的样子。
口干舌燥的黎青山也有些急了：“你个死胖子，你爹光让你到湖里头拽网，完了却不给你饭吃，下次再叫你，你干吗？”
终于说人话了，张二礅的脑袋这才好受一些，咧着嘴叫起来：“那俺下次肯定不去了——不用下次，这次就跟他急！”
“这不结了？你爹不能这么对你，你也不能这么对它们啊，明白了吗？”
“为……为啥，它们管俺叫爹吗？”张二礅显然把重点给搞错了。
“……”
不过这样的行为张二礅以后果断不敢了。他娘的，还是听青哥的吧，要不然又把他给惹恼了，揍自己两拳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，反正自己肉多，抗物理打击属性值高，可他如果又进入到天书模式，俺防不住啊。
话说回来，眼下就只有三条鱼，可鸬鹚有十来只，黎青山有些头大，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。好在有两条鱼生命力极为顽强，这才勉强让每只鸬鹚算是都过了一次手，虽然轮到最后一只鸬鹚时，基本上都是在抓死鱼，但是……聊胜于无吧。
今天整个训练过程黎青山都板着个脸，唯一值得高兴的是，有两只练得早的鸬鹚已经让他看到一丝成功的曙光了。再练个把月，应该可以先带到湖里去试试身手了。
可在此之前，还是一日都不能松懈。鸬鹚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实战，对黎青山来说关系重大。三个多月的坚持，终于看到了成功的希望。如果成功了，那就可以大胆地告诉村民们自己这些奇怪行径的原因，按照他的预期，不但可以洗刷自己蒙受的不白之冤，应该还可以得到一些支持。可如果失败，这个事情又只能再拖下去，只能再继续偷偷摸摸的进行训练，然后进行下一次实战，然后直到成功。在那之前，虽然可以继续保密，但是对他自己来说，也会是一个不小的打击。
黎青山是相对理性的人，他明白其实自己也像一只鸬鹚，在适当的时候最好得到一些奖励，才好继续进行下去。抽离了看，这应该是所有动物的天性。
明天得想想法子了，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了。
完成每日训练之后，已经将近晌午了。黎青山的心情并不好，胡乱吃了点中饭，便独自一人搬了条竹制的躺椅，躺在自家院子里的树荫下想着事。
先前借的钱已经花得差不多了，幸好陈若兰又给了他三贯铜子，这真是雪中送炭的一笔钱啊，有这个钱，明天的境况再差，至少可以先到集市上买点鱼顶上。
可这个钱陈若兰已经说得很清楚了，是让他先拿去还给棠儿的。按她的说法，自己做的这些事情，只怕让那个棠儿姑娘晚上都睡不安稳了吧。自己居然以这样的方式，让一个楚楚动人的少女夜不能寐，也不知道是该得意，还是该苦笑。
纠结了半天，想到那位陈家大小姐对妹妹的关心爱护，黎青山忽然又觉得这钱不能动，还是早点送去还了吧。可这样的话，明天的鱼怎么办？
愁啊。
正在纠结中，院门忽然被人推开，一道熟悉的身影推门而入。
看清来人，黎青山赶紧从躺椅上跳起来，转身就要往房里窜——妈啊，黄村正的装备果然升级了，还好没升级成菜刀，只不过草鞋换成了板鞋。
“娃子，站住！”
黎青山惴惴地扭过头，脸上赔着笑：“不是，黄伯，你动手之前，也要给我个解释的机会啊，你说是不？我收那些豆子，是有原因的，是用来酿制酱……”
黄村正摆摆手，打断他的话：“娃子，你啥也甭说了，早上呢，老朽打了你，是老朽的不对，老朽这就给你赔不是了。”
这下黎青山反而愣了，转过身来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白胡子老头。
不行，小心有诈，要提防着点。
“娃子啊，你也理解一下老朽嘛。老头子我先前实在是太生气了，咱村里几十年没出过你这号人物了……”
一听话风不对，黎青山连忙往后退了一步。
黄村正见他害怕，连忙笑道：“不过呢，你也别怕……老朽这回不动手了……”
能不怕吗，你丫现在装备都升级了。对了，这家伙不是去处理后山的事吗？这么快就处理好了，估计那墙破损得不严重。
“……现在老朽想通了，打你终究也不是个办法，听说杨大蒜可把你当宝了，再打你的话，只怕他还得找老朽的麻烦。你不知道，老朽最怕他找了，那一口的大蒜味……说上两句就把老朽呛得要死，这要是唠叨个一晌午……”
黎青山凌乱了。
一物降一物啊，第一次发现有个爱吃大蒜而且不爱刷牙的老爹还有这么奇葩的好处，这算福……利吗？
黄村正继续语重心长，谆谆教诲：“……但是呢，娃子，你不能再这样浑浑吝吝的过日子了，把村里的粮食败光事小，误了你自己的终身事大啊。总而言之，言而总之，你不能再这样游手好闲下去了。”
黄村正絮絮叨叨地说完一大堆，忍不住瞄了一眼黎青山，见他频频点头，似乎被自己说得有些心动了，连忙又趁热打铁，“这样吧，村中还有几亩薄田，你要是没事做闲得慌，那不如……”
“黄伯，我没有闲得慌，我天天都有一堆正事要做呢……”
“正事？什么正事？”黄伯瞪了他一眼，一下子提高了声线。
“就是……就是……”黎青山表情有些痛苦，硬生生的把到嘴边的话给憋了回去。他已经看出来黄村正已经处于暴发的临界点，这时候再拿什么鸬鹚的事去刺激他的话，不是花样作死吗？
黄村正摇了摇头，他的耐心显然是极其有限的。真是孺子不可教，老朽这样苦口婆心的来教育你这后进，还好心把村里的公廨田拿给你这个不靠谱的家伙种，老朽自己想想都觉得是在冒险，心慌得很，你居然一点也不珍惜，不思悔改，简直无药可救！
好在黎青山也不傻，就在老头子蹲下身子准备把板鞋脱下抓在手中的时候，他已经闪电一样的冲向院门，准备先溜了再说。
三十六计，走为上计，可是他的如意算盘终究还是落空了。
有人正向里走，他却要往外头冲，一声闷响，两人撞在一起，黎青山顿时给撞了个人仰马翻，跌坐在地，屁股摔得生疼。
地真硬啊，今天这屁股真是遭殃了。
一看，对方却是个陌生的汉子，宅子外头还停着辆板车，手推的那种。
“……郎君，没伤着吧，请问这是黎公子家吗？”
“我就是。”黎青山连忙拍拍屁股站起来自报家门，“你是？”
“哎呦黎公子，冲撞了您，真是抱歉。”汉子恭敬的表达着歉意，见黎青山一脸惑然，连忙自我介绍起来，“……小的王六，我家大小姐叫我送契约过来，顺道也来把您的酱油拉回铺子去。”
黎青山连忙笑着拱手打招呼，黄村正却在一旁手提板鞋听得一头雾水。
酱油？契约？
这么不靠谱的妖孽娃子，居然还有人跟他一起谈买卖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