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百七十六章:消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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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第276章消息

    高看不高看的,郭闵安自己心里有数就好,郑泽不好多说什么。

    他在郭闵安手底下当差也有些年头了,能做郭闵安的心腹,他一来感谢上天给他这份儿机遇,可另有一宗,他时时刻刻都牢记着,眼前的人是他的上官,即便是再拿他当自己人看待,他也不能忘乎所以,没了分寸。

    所谓心腹,便该为他肝脑涂地,死而后已,诚然郑泽心下也一直都这样认为。

    但对于郭闵安所做的决定,该提醒两句的,他会提醒,不该的,他便永远都不会开口。

    早前郭闵安要把魏家的差事交给曹禄,他也规劝过,毕竟出了年曹家向魏家提亲那件事,齐州城再没有不知道的,后来不了了之,但总归是打了曹家的脸,曹禄不可能不记恨魏家人。

    眼下出了这么大的事儿,本就该多避讳曹禄,以免曹禄公报私仇,再对外泄露了不该泄露的话,越发弄的这事儿没法子收拾。

    只是他劝过,郭闵安不听,他不好再三进言,只能由得郭闵安去。

    但至于今日,郭闵安显然后悔了。

    他看走了眼,高看了曹禄,然而这话郑泽却不能说,更不能附和。

    他略低了低头,一抬手挠了挠后脑勺:“那大人这会儿要下官去办什么?”

    郭闵安同郑泽说起话,一向都觉得舒服得很,不该问的他从来不会多问,该说什么话,也总能够说到点子上去,不必他拐弯抹角的,诚然郑泽也不会与他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,要么就闭口不言,要么便是直言不讳。

    “冯氏的事情我总觉得奇怪得很,也不知道曹禄先前去魏家,到底是怎么问的冯氏,我眼下晾着冯氏,是想先弄弄清楚,这个冯氏的来龙去脉,还有她男人的底细。”

    郭闵安一面说,一面反手摩挲着下巴,眸色略显的沉暗下去:“她说的那些话,几分真几分假,我吃不准,今儿个在魏家见章氏的反应,还有魏鸢的态度,也觉得她二人该与此案无关才是,可既然无关,冯氏这番论调从何而来?那便显然是有人蓄意陷害了。”

    郑泽登时灵台清明:“可要想买通冯氏这样陷害章夫人或是魏大姑娘,就总要给她些好处,且这好处远比她能从魏家得到的要多,不然冯氏也不肯干。”

    “是啊。”郭闵安收了手,重又放到了扶手上,才稍稍掀了眼皮去看郑泽,“那有天大的好处落在头上,人心就叵测了。只是这样的好处到了冯氏手上,总不会一点儿痕迹都寻不着,从前没人留心,不过看着她地位平平,魏家也没几个人真正把她看在眼里,现在出了事儿,我想叫你暗中先去查一查。”

    他的意思,郑泽是明白的,可正是因为明白,才不免低声叹息:“大人到底还是顾虑齐王殿下的。”

    “他毕竟是个王,我不忌惮他,还能怎么样?说得再好听,他到陛下面前吹几句风,真要给我使绊子,我用通天的本事,将来仕途也都再无望了。”

    提起这个郭闵安就觉得满腔无奈:“我这几年一直都在想,他好好的一个王,成天跟在魏家二姑娘的身后,一天到晚围着魏家二姑娘瞎转悠,太后和陛下那样舍不得他,他小小的年轻就要自请往封地来,真是叫人……”他一面说,一面又叹气,“弄得我们这些为官的,凡遇上魏家的事情,就轻不得重不得的,且我瞧着,上回元乐郡主到齐州,也并没有拿魏二姑娘怎么样,从前那些传言,大约也不可尽信。”

    郑泽噗嗤一声笑出来:“如今毕竟都大了,又不像小的时候,打得头破血流或许都有,现在这么大的人了,郡主娘娘又是体面尊贵的人,还能拿魏家二姑娘怎么样?再者您也说了,不还有齐王殿下处处回护吗?为着这位二姑娘,魏家不知跟着沾了多少的光,好些事儿,殿下要不是看在魏二姑娘的份儿上,怎么可能理会魏家。您就瞧着殿下这回不辞辛劳的往湖州走一趟,那是他魏家的脸面吗?是魏业的面子有那么大吗?不都是为着那位二姑娘。”

    是啊,谁又不知道呢,所以郭闵安才一向觉得奇了怪了,好好的亲王之尊,就这么围着魏鸾转,宗亲们不管也就算了,太后和陛下也不管,齐王都这么大的人了,陛下也不给他指婚,也不想着给他正经的迎娶正妃。

    有时候回过头想一想,也许陛下巴不得齐王不成器,可这年头他也只敢在心中一闪而过,哪里敢去深思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黎晏和魏鸾他们从湖州出发,已经有大半个月过去,齐州城中再没有任何的消息传来,魏鸾焦心不已,惦记着家中情形,却无可奈何,只能再三的托了黎晏打发人回齐州打探消息,却一直都无果。

    后来魏子期私下里叮嘱过她,这个事情不能再催,毕竟黎晏早在知道家中出事时,就已经给郭闵安去过一封信,再催的多了,他要一时急起来,再对郭闵安有什么施压的言辞,反倒不好。

    而这一日他们停了马车歇息,赵隼背着人独自去见了黎晏。

    黎晏这些天下来一直不停的要安抚魏鸾,加上连日赶路,他也实在是有些吃不消,可是魏鸾急成那个样子,他又不忍心看她着急担忧,只好吩咐快马加鞭,再交代了周谌日日备下安神的药来,也防着魏鸾把自己的身子给累垮。

    这会儿马车停下来,魏鸾大约也是真的受不住,他再三的劝了,她才肯回到车上去小睡一会儿。

    黎晏是亲自送了魏鸾回到她自己的马车上,才长松口气,回了自己车上去,又吩咐了什么人也不见的。

    眼下好不容易想歇一会儿,偏赵隼就这时候又踱至他马车旁边儿。

    赵隼是抬手在车厢上敲了两下的,里头黎晏眯着眼也不愿意睁开,声儿里全是慵懒之意:“谁?”

    听他这声音……

    赵隼犹豫了下,还是抿唇压低了声音:“殿下,是奴才,奴才见二姑娘回车上歇着,魏家大爷也自己歇着去,才敢过来的。”

    其实一起赶路是有这么点儿不好。

    黎晏不单单是派了人回去打听魏家的情形如何,还有早前吩咐回京城盯着广阳王府的,加上后头又叫赵隼派了人去调查魏业过去许多年间的所作所为,究竟有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,是以这样一起赶路,赵隼但凡有点子不对劲儿的,魏鸾一门心思全在这上头,很容易就能察觉,弄得赵隼也不敢在黎晏跟前回话。

    先前在湖州的时候,魏鸾的心思都在孙昶的案子上,加上总不可能一直待在一处,是以有什么消息送过来,赵隼总能第一时间来回了,如今……

    黎晏心思转了转,索性坐起身来:“你上来回话吧,省的叫阿鸾看见了。”

    赵隼松了口气,欸的应了一声,便翻身爬上了马车。

    黎晏的马车很宽敞,左手边儿还放了个四层高的红木屉柜,每一层里头抽开了,都放的有精致的糕点,出门在外怕他路上嘴馋,赵隼叫预备下的都是干果一类的,能放,也不怕路上颠簸全弄散了,最下头那一层还放的有撒子,又管饱又能放的久。

    赵隼上了马车,见黎晏的手正去拉开第二层的小屉,一面请安一面叫了声殿下:“您忘了,芙蓉奶酥给二姑娘送过去了。”

    黎晏讪讪的收回手,哦了声:“赶了这么些天的路,总觉得一直没休息好,成日都是昏天黑地的一样,脑子也是糊里糊涂的,我都忘了一早叫你把东西给阿鸾送过去了。”

    这是真的累糊涂了。

    那东西本就是魏二姑娘最爱吃的,当初预备下,也是为这个。

    赵隼弓着身子:“殿下这一路辛苦了,奴才先前也劝过,可您瞧着二姑娘焦心,也不肯放慢脚程,过会子奴才去找周太医来给您请个脉吧,这么着可怎么行。”

    黎晏一摆手:“用不着,安神的药照样叫他每日都预备,我喝了就是,他是母后专门派到王府来的,每半年都要传他回京去问话,周谌的嘴牢不牢,我可真不知道,再叫母后知道我为魏家的事情这样昼夜兼程的赶路,没什么好处,你别生事了。”

    这一茬他倒是忘了,赵隼几不可闻的叹气,抬眼看了一回,黎晏的脸色倒还算好,只是精神的确有些不济:“那还是等回了齐州,再好好给殿下补一补。”

    黎晏也不理会他这茬,把第二层的小抽屉合上,脚又重新踩在了脚踏上,人往身后的软枕上靠一靠,从一旁拉了兔毛的薄毯搭在腿上:“你这会儿背着人过来干什么?”

    赵隼也像是才想起来他还有正事儿要回一样,一拍脑门:“差点儿把正事儿给忘了。”

    黎晏见他这模样逗趣儿,才轻笑出声:“你这杀才,我又没心思听你逗闷子,说正事儿吧。”

    “奴才也是看您连日赶路劳累,哄您笑一笑,心里头高兴,舒畅些。”赵隼低声回了一句,才稍稍敛去笑意,正了神色,“其实咱们刚离开湖州没几天的时候,京城就有消息送来,只是奴才想着不是什么要紧的,加上您那几天也心情不好,就没拿这个来烦您,今儿又收到了齐州来信,奴才才察觉出不对来。”

    对于他的自作主张,黎晏一拧眉:“你瞒了什么消息没回我?”

    赵隼喉咙一时发紧,听他声音只觉得不大好:“广阳王殿下早前搬到了京郊的别院去,一连数日不上朝,谁的面儿都不见。殿下您是知道的,广阳王的别院,从来不叫任何人进出。但奴才那会儿想着,先前广阳王府的人大动干戈,到处找着什么人,突然又没了动静和消息,紧接着那位殿下就搬到了别院去住,恐怕是要办什么事情没办成,心烦,想躲个清净去散散心的,就没回您。”

    听了这话,黎晏的面色才有所舒缓。

    秦昭搬到别院去小住的事情,其实以前也有过,便是他很小的时候,还在京城那会儿,也是有的。

    他还记得阿鸾六岁那年,同秦令歆打了一架,两个女孩子一点儿体统都没有,弄得一身脏兮兮,后来魏业叫章氏带着阿鸾到广阳王府去赔礼道歉,就是因为秦昭搬到了京郊的别院,并不在王府,所以他不好出面见王妃,便只能叫章氏去走动。

    要为这个,赵隼不来回他,倒说得过去,但是齐州……

    “那今天齐州又送了什么消息来?和广阳王府有关的?”

    赵隼猛地点头,那下巴恨不得戳到胸前去:“殿下您一定想不到,三天前齐州知府衙门的大牢里,抓进去个什么人!”

    他咬重了话音,越发惹得黎晏皱眉:“你别卖关子,好好回你的。”

    赵隼反手挠了挠后脑勺:“郑归。殿下,您还记得他吗?”

    黎晏登时脸色大变。

    他怎么会不记得郑归,那个跟着秦昭出生入死的郑归,曾在军中被秦昭视为兄弟的郑归,彼时就连皇兄提起这个人,都满是赞叹之词,及至于秦昭返回京城,卸去军权,郑归竟入了他的王府,成了广阳王府的大总管,从前的生死之交,转眼便成了主仆,皇兄后来再提起这个人,便多是感叹,还捎带着惋惜。

    黎晏一直都不明白——行军打仗,戎马一生的人,过命的交情他该看得很重,而秦昭身为异性王,并不是没能力周全郑归的仕途,怎么反倒白白的断送人家的前程,只叫他在广阳王府做个奴才?

    虽然人家总是说,宰相门前七品官,他广阳王府的大总管,在京城就是横着走,旁人也都要给三分薄面,可名义上,总归是个奴才,说出去相当的不好听。

    今日赵隼突然提起这个人,黎晏呼吸一窒:“郑归在齐州?”

    他扬声反问,又在赵隼郑重的点头中,越发沉下脸色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