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46章 戒心

十七纬 / 著投票加入书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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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裴谢堂的手微微一抖,继而露出笑容:“可能是因为我和裴谢堂都习武,你觉得熟悉?”

    “也不全是。”曲夫慈撇嘴:“那个韩思军也习武,我就不觉得跟她亲近。”

    她想了想,才说:“是气质和性情吧。我跟王妃姐姐投缘,就好像跟泰安郡主投缘一样,姐姐跟泰安郡主很像。”

    “像吗?”裴谢堂勾唇。

    她从未想过,第一个发现她跟泰安郡主之间关联的人,不是她的夫君,而是眼前这个天真的小姑娘。

    “像的!”曲夫慈很认真的点头:“虽说姐姐跟郡主不一样,郡主常年领兵打仗,性子比一般人更冷淡一些,姐姐却很活泼。可你们还是有很多地方一样的,比如都一样的聪明,一样的会照顾人,在旁人为难的时候,一样都会挺身而出。啊,对,还有说话的风格,其实姐姐你跟郡主说话的方式很像,只是姐姐更直白,郡主从前不是不想说,只是碍于身份,很多话不能讲。”

    原来,她已细致入微至此。

    裴谢堂听得一阵恍惚。

    她微微一笑:“你怎么知道那么多?”

    “我跟郡主也很熟啊!”曲夫慈不好意思。

    然而,很快,曲夫慈就停住了话,不敢继续往下说了。

    她想起来另外一件事。

    曾经,泰安郡主是很喜欢王爷的,为了王爷,郡主六年来不曾婚配,每每回到京城,哪怕是被王爷冷眼以待,她都甘之如饴。曲夫慈那时候还是个小孩子,她一点都不懂男女间的感情,只觉得王爷对郡主一点都不好。王爷是个没有心的人,郡主要真嫁给他,肯定要吃苦头。

    可现在……

    王爷对王妃姐姐掏心掏肺,真正是捧在手心怕飞了,含在嘴里怕化了!

    原来王爷不是不温柔,不是不懂爱,只是他的温柔和爱,从来没给郡主。

    这一点,她替郡主不值!

    裴谢堂不懂她心中萦绕的这许多弯弯拐拐:“你怎么不说话了?”

    “没什么,姐姐,你想什么时候送这个荷包?”曲夫慈扬了扬手中的花样:“我们要赶紧做才行,我估摸着按照姐姐的速度,三个月能完工就不错了。”

    “要不了三个月。”裴谢堂目光垂下:“三五天足够。”

    “不可能!”曲夫慈反驳:“你要习武,没时间的。”

    “接下来的几天我会很闲。”裴谢堂笑着看她:“如果我没料错,我会很快入宫,进了宫里后,我没那么快出来。宫里不好舞蹈弄棒,找点文雅的活儿做也是不错的。”

    曲夫慈似懂非懂:“哦!”

    既然这样,时间更紧急,曲夫慈帮着她,最终还是选了那副两人依偎的肖像,裴谢堂画的笔画很少,飘逸灵动,两个小人儿紧紧依偎在一起,就好像天生就生在一处,恩爱非常。曲夫慈压着梆,裴谢堂将花样画在梆面上,她原本想选黑色的布面,结果曲夫慈说这画要好看,黑色不好,最终选了银白色的底布。

    做完画,大半个时辰都过去了,裴谢堂完全不知道要从哪儿下针,曲夫慈的生母是刺绣的好手,她自幼学习,当然难不倒她。

    她在一旁指导,教裴谢堂绣花针法,倒不是太难。

    裴谢堂问得很仔细,将曲夫慈说的都记在了心里。

    “啊——”

    “哎哟!”

    只她从来没捏过绣花针,舞蹈弄棒她会,这小小一根绣花针当真是磨人,不多时就将她手指扎成了蜂眼儿。

    “王妃姐姐,要不,还是算了吧?”曲夫慈看得心疼。

    裴谢堂咬牙切齿的跟绣花针杠上了:“不,不能就这样算了,扎了我那么多下,不把她弄好,我不叫谢成阴!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曲夫慈很无奈。

    她本是来告状的,结果被裴谢堂抓了苦力,一直待到太阳快下山了才走。

    朱信之还没回来,裴谢堂又绣了一会儿,难免绣错,她不会整改,绣错了就丢,重新开始下一块。如此折腾,天擦黑时,也不过走了没几针。

    裴谢堂将这东西仔细收好,用布袋子装了,她明天会带进宫。

    她很笃定。

    朱信之不是傻瓜,陈珂死了,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,牵扯到韩致竹,牵扯到刺杀和小孤山,他再不怀疑自己,也肯定会怀疑高行止,为了不让自己跟高行止来往过密,他肯定会想办法阻拦高行止联系自己。

    除了宫里,没有更合适的地方。

    她去一趟也好,打消他的疑心,又不影响她行事——朱信之以为宫里自己的手伸不到,那就大错特错。

    她的鬼养阁,早就准备好了!

    她早已不是当初的裴谢堂,鬼养阁自打她死后复活整改,就不再沉寂,她真正用了起来,眼下早已是她最为重要的情报来源——她知道,今天朱信之去了一趟宫里,所以,最快明天,她肯定是要被朱信之送到宫里的。

    站起身来,裴谢堂伸了个懒腰,便打了个哈欠。

    忙了一下午,午觉也没睡,这会儿是真的困了。

    “篮子,让小厨房备着饭菜,我睡一会儿再起来。”裴谢堂宽了外衣,吩咐了篮子一声就爬上了床榻。

    篮子嘟嘟囔囔的:“王妃这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,眼下又不吃,身体怎么受得了?”

    “困得很。”裴谢堂打着哈欠话都说不清,翻个身,没等懒蛋子说第二句,她就睡着了。

    篮子一开始没发现,低声劝慰她:“王妃就算不爱惜自己的身子,多少也要吃一点。王爷嘴上不说,心里肯定也希望王妃能早日有个孩子。王爷今年已经二十六了,皇子中跟他一个年级的,哪个不是都好几个孩子了?东宫太子就不用说了,就连不靠谱的三皇子,他也是两个孩子的爹了,王爷肯定看在眼里急在心里。”

    “王妃,你有没有听奴婢说?”篮子说了一阵,发现裴谢堂一点回应都没有,不由气恼。

    她上前来正要劝,一低头,就瞧见裴谢堂抱着被角早已睡熟。

    篮子瞠目结舌:“都睡着了?”

    这也太快了!

    她捧着一碗蜂蜜水,见状便轻手轻脚的放下,又轻手轻脚的爬上床榻帮她盖薄被子。她静静的看着裴谢堂的睡颜,泰安郡主在自己跟前一点戒备都没有,篮子只得叹气,被这个人信任,她觉得肩膀上的担子很沉重,心情很复杂。

    老实说,自打发现这个秘密,她总是这般摇摆。

    她一会儿想替自己的小姐讨回公道,一会儿又觉得裴谢堂一点都不坏,对自己也好,对谢家也好,她要是夺了裴谢堂寄居的躯壳,这人或许会魂飞魄散,那就太对不起裴谢堂了。

    “唉!”

    篮子重重的叹气。

    她认命的上前来,替裴谢堂将发髻上的簪子取下,免得她翻身刺到自己,将簪子放下后,又忍不住嘀咕:“这么能睡,该不是得了什么病吧?祁蒙眼下走了,看样子,要请个郎中来府邸才行。”

    今天中午的时候,御医院的太医们都跟着祁黔回宫去复命,祁蒙出府去了,也不知道在忙什么。

    篮子心里想着,又叹了口气,放下东西出去。

    裴谢堂当夜却没醒来。

    她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。

    朱信之回来后喊了她几声都没喊醒,心头沉甸甸的,瞧着她紧闭的双眼,有那么一瞬间,他都怀疑眼前这个人还有没有呼吸。

    想到这儿,朱信之颤巍巍的伸手,在她鼻子下放了片刻。

    她睡着的时候,呼吸很浅,浅得像是没有。

    朱信之着了魔一般,将手指从她的鼻子下拿走,又重新放在她的脖子上,感受着血液的流动。他闭了闭眼,心中就好似火烧一般,他压制不住,一根手指变成了两根,两根变成了四根,他稍稍有一点用力,就能感觉到手指下的肌肤冰凉而脆弱,仿佛他再一狠心,就能将她扼死在睡梦里。他睁开眼睛,双眸一片血红。

    手指下的跳动,像魔咒,在不断的蛊惑他。

    他缓缓的收起手指,将十指紧握,放在自己的膝盖上。

    朱信之不断深深的吸气,隔了片刻后,他才抬起手,愕然的看着他的掌心。他方才……是想杀了她吗?

    他果真还是怨恨的!

    他静坐了一会儿,让心情平复了很多后,才重新躺在裴谢堂的身边。

    她还是没醒来。

    朱信之蹙起眉头,这不像是泰安郡主裴谢堂,要知道裴谢堂的谨慎是入了骨子的,哪怕是她睡着了,旁人在她身侧动了杀念,她都能准确的捕捉到。然而,方才他的手在她的脖子上用力,她却半点都不留意。

    是她疏忽大意,还是对自己太放心?

    朱信之茫然了。

    隔了许久,他才躺在裴谢堂的身边。他不敢再伸手去碰触她,怕自己心底的邪念涌上来,会不甘心的将这个女人杀了。他努力的克制自己,甚至动用了内力,逼迫自己沉静下来,不能有一点点的情绪起伏。

    然而,他刚躺下,睡着的那个人儿像是有所感应,自然而然的翻了个身,将他拥进了怀里。

    他听见她睡梦中一句呓语:“凤秋。”

    朱信之浑身僵硬。